从刷屏的二舅，闲聊到贵州乡村里的篮球

学矜

朋友提了一杯酒，从NBA湖人队的困境，聊到中国男篮亚洲杯的惨状，从003甲板上的颜色，说到2035的京台高铁。一杯酒下肚，谁不想指点江山，豪言壮语，可酒醒后一切如常，交稿时间到，天王老子也要排队问好。



打开手机，“二舅”的故事排山倒海般涌来，像是故意要给精神沉沦的人们一个响亮的巴掌。短短十几分钟的视频，一个励志的人生，至于真真假假其实不必考究到每一个细节，大千世界，励志的人千千万，平凡人的生活里满是空虚的人们追寻不到的纯粹热爱。

就像雅加达灯光明亮的球馆里咬牙坚持的中国男篮，和贵州黔东南州台江县台盘乡火热的乡村篮球赛，遥相呼应皆是篮球之光。

疫情在19-20赛季30轮比赛之后的间歇期中爆发，自那以后，魔鬼主场红山体育馆万籁俱寂，老旧的长春市体育馆里没了呛人的烟，广东呼啦啦轰下三连冠却只能和恢复了名字的东莞篮球中心隔着时空对望。

失去观众的又何止是CBA，就连小镇上往年举办的村镇篮球赛，也是偃旗息鼓，不见踪迹。热热闹闹的篮球场变成了闭塞的世界，职业联赛真正成了远离人间烟火的阳春白雪，倒是在偏远的贵州山村，下里巴人最是美妙。



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有规则地一圈一圈相连，赤膊的小哥和大叔中间夹着一位穿篮球服的观众，小姐姐和她的闺蜜们双手环抱胸前洒脱大方，微笑的黑衣服大叔撸起了袖子亮出轮廓分明的肤色界线，最前排的娃娃跟在家人身边正尝试着理解10个人抢1个球的运动……

贵州从来就不在中国职业篮球版图的中心，但并不妨碍村民围观一场篮球赛。

在疫情到来前的12月，NBL的贵州森航男篮闹出欠薪风波，总额近千万。不到三个月后，贵州森航俱乐部在成立8周年到来之前，彻底从中国篮坛消失。曾经梦想着闯入CBA，但最终只留下一声叹息。

经济发展水平、职业篮球成就都只是宏观层面的故事，并不能代表贵州人民就不喜欢篮球。实际上，在广西、贵州、湖南，甚至四川最偏远的大凉山等地，广大的人民群众或许才是更纯粹的篮球热爱者。



他们对篮球的热爱，与131年前詹姆斯-奈史密斯博士发明篮球运动的初衷一样，他们不必知道凯文-杜兰特和金州勇士的纷纷扰扰，也不必知道辽粤争霸每一年的恩怨纠葛。观众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篮球呼啸着来来去去，感受着运动传递的热血激情，他们的笑容并不比世界上任何一座超级球馆里的观众逊色。

这本该是篮球里最简单的事情，但在职业赛场，甚至是国家队出征大赛时，却又都变成了最奢侈的东西。强与弱，胜与败，球员也好，球迷也好，总也逃不脱那些圈套，有些是别人强加给你的，有些是你主动套上的。

篮球和生活一样，走得越高越容易失去平凡的温情。

今年6月，中国街球绰号“海盗球手”的邓丹和他的团队回到了家乡，位于湖南郴州的湘永煤矿。那场回家之旅并没有在中国篮坛引起什么太大的轰动，但见过了那么多大场面的赵丹，却在那场普通甚至有些简陋的篮球赛里泪如雨下。



如果篮球只是篮球，那么温情就无从谈起。正是因为那些青春年少里的美丽与遗憾都汇聚到了一颗小小的篮球之上，时光流转，沧海桑田，只要篮球还是圆的，仿佛就能从中感觉出那时的温度。

再光鲜靓丽的人生终究有软弱之处，所谓的精神内耗恰恰是患得患失的杞人忧天。就像那位UP主的名字谐音就是一个猜想，或许让他的二舅也给自己起个名，他恐怕会叫自己“衣戈木工”，他的人生经历早已经告诉他，瞎想无益，动手才行。

二舅的世界之所以饱满充实，正是因为那其实远没有人们脑海中复杂，就连视频文案创造的那大段天才夭折命途多舛的叹息也都占不到生活的一小部分。在他漫长的人生里没有回头的余裕，没有胡思乱想的空闲，平凡的劳苦大众不会和你谈论是否有后悔药，更不会开口闭口假如。

是的，二舅拯救不了你我的空虚，但在茫然人生中汲取些达观的正能量又何尝不可。



在二舅刷屏的前一夜，另一件有关苦难的事情在群聊里传开，前东莞市光明中学篮球队员，即将入学北京大学的篮球少年刘朔任，因为受伤需要进行第三次手术。这位身高213CM的未来之星，在一场村镇比赛中崴脚，此后伤情意外恶化。

刘朔任的家庭条件并不好，三次手术让全家无计可施，不得不通过其他方式向大众筹集16万元的手术费用。群里也有不少朋友都或多或少知道这个孩子的故事，天才陨落最是令人揪心，伤病是所有篮球爱好者的共同敌人，幸好不到一天，筹款成功。

人生会遭遇各种苦难，也许如刘朔任这般在不幸之中求得万幸，也许如二舅那样留下永远的遗憾，无论祸福，时间在走，人留在世界上的时间只会缩短，永不会增加。即便拿不出战天斗地的气概，至少也要直起身来，跟命运争一口气，哪怕就一口气。



我们从小就开始做梦，希望在生活这场球赛里像NBA球星一样光芒万丈，可过后才发现，场边观众平凡的故事也能令人羡慕和感动，人性的光辉恰如篮球技巧，大道至简，更需千锤百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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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月残狼

写的真好